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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误了几日的行程,终于又可以重新上路,兄弟俩仍旧共乘一车,却将那件事只字不提,仿佛它从来就没有发生过,楚凤箫像从前一般同楚龙吟说笑闲侃,没有任何芥蒂和尴尬,竟让我一时间还难以适应这样急转直下的剧情。
楚凤箫真的谅解了我和楚龙吟么?我暗中观察了几日,始终没能从楚凤箫的脸上看出任何的伪饰来,也许是我低估了男人们的承受力和坚强,也许是我患得患失惯了,毕竟任何感情都不比亲情来得纯粹无私,楚龙吟有多疼楚凤箫,楚凤箫大约也就有多亲楚龙吟罢。
这就好,事情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么?
离了泗城,我们的马车先后经由源城、洞城、渐城,每座城停留上两至三天,楚龙吟会在城里逛上一逛,看一看民情,而后去知府衙门抽查一下卷宗,问一问官员的政绩。自离开清城至此已经一月有余,当我们再次上路后,便渐渐地进入到了遭遇洪涝灾害较为严重的地区,越来越多的难民和坍塌的民房出现在视野里,令每个人的心情都感到有些沉重。
我腿上的烫伤在庄秋水的治疗下已经好得差不多,否则眼下已经进入了冬季,再不能穿裤子的话还真是受大罪了。自从烫伤事件之后我和子衿就几乎没有说过话,他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每天还是老样子,总是很沉默地待在那里,若非我暗中已经开始对他多注意了些,我还真没发现——这个子衿倒是个忠仆,心里眼里只有一个楚凤箫,即便他总是低着头站在那儿,那对耳朵也会时刻地听着楚凤箫说的每一个字。他很细心,天才一冷些他就为楚凤箫准备上了手炉和厚衣服,吃饭布菜也总是将楚凤箫爱吃的摆在最易够着的位置,茶水稍稍一凉就赶紧换上热的,哪怕楚凤箫往往一口都不喝。
楚凤箫同我之间现在已经很少能说得上话,他多半是和楚龙吟闲聊,或者是自己坐在车窗旁看书,偶尔目光相遇,至多是微微地一笑,不掺杂任何情感。而楚龙吟呢……自从被楚凤箫撞破我俩的事后,他似乎对我也不如以往亲密了,也许是顾及楚凤箫的心情,在他面前时就只把我当成普通的长随,若是回到房中只有我们两人时,他也只随意地说笑几句就罢了。
事情发展至此,我也没什么可抱怨或奢求的,反正我尽了力,能爱就爱,不能爱就拉倒,老子孤身一个穿来的,大不了再孤身一个去另寻生路,谁怕谁呢?!
这一日进入了浣城,是几个遭受洪灾最严重的城区之一,一进城门满街都是流离失所的灾民,老弱病残躺得哪儿都是,令人不忍多看。进城前楚龙吟刻意嘱咐了我们所有人:看到灾民再可怜再不忍,也千万不要掏钱接济。为什么呢?因为你一旦掏出钱来,周围所有这些正在忍饥捱饿的灾民就会一窝蜂地扑上来去抢你身上的钱——楚龙吟说他出家的时候曾经去过一次灾区,亲眼看着一个想要掏钱施舍灾民的壮年男人被活活地撕成了碎片。
正因为有他预先叮嘱了,我们这些人才不敢乱发善心,只管目不旁视地一路往浣城衙门走,衙门口外面也停满了灾民,不住地伸手向我们要着吃食。面对这样的场景没法儿不心软,我只好加快了步子跟在楚龙吟身后往门里迈,却谁知因为走得太急,一脚绊在高高的门槛上,直接摔飞了出去,来了个结结实实狗啃*。
这一下着实摔得太重,疼得我半天起不了身,一抬眼儿,见走在前面的楚龙吟和楚凤箫都转过头来看我,却是谁也没有动上一动。
我咬牙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忍着疼没事人一样跟过去,哥儿俩这才又转回头继续往前走。一时见一个半大老头迎出来,自我介绍说是浣城知府姚大人的师爷,姚大人此时未在府中,说是去官家驿站接贵客去了。楚龙吟也不客气,照直进了府衙大堂,令那师爷把账簿取来,他要核对救灾银的账目。
那师爷应着去了,却是一去不回头,将楚龙吟丢在了这大堂之上,倒把楚龙吟弄得好笑起来,又使个衙差去找六部的人来,回禀说六部现在暂时一个人也没有。这倒是怪了,大白天的衙门里没有人上班,都干什么去了?楚龙吟恼了,取来纸笔当场写了四道封条,盖上钦差大印,让我和子衿一人拿了两条把衙门的前后门给封了起来——你丫知府不坐堂是罢?爷把你府衙给封了,看你到哪儿上班去!
古往今来把知府衙门给封了的事只怕也就楚龙吟这流氓东西干得出来,封好后这家伙就负着手带着我们这些人直接奔了官府驿站。官府驿站是专门给过往官员暂时落角下榻用的招待所,方才那位师爷既然说浣城知府姚大人到驿站接贵客来了,反正我们也是要在驿站下榻的,索性就直接到此处来堵那姚大人。
驿站门口停着几辆马车,其中一辆是官府专用,想来那姚大人果真在此。楚龙吟亮了钦差身份,门吏便连忙将我们让进院中,却见门厅里坐着几个人,上首的那一个身上白衣分外惹眼,楚龙吟大步迈进厅去,向着那人一拱手,笑道:“您老倒比我们先到一步。”
愿受委屈
那人却正是那位闲散王爷逸王爷,只向楚龙吟随意挥了挥手,一指下首已经站起身向楚龙吟行礼的那一位,道:“这位就是浣城知府姚大人。”又向姚大人一指楚龙吟道:“这位是本王方才所说的钦差大员楚大人。”
姚大人连忙冲着楚龙吟躬身:“不知楚大人今日进城,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楚龙吟也不客气地走至逸王爷另一边下首处坐了,挑眼儿看向姚大人:“本官且问姚大人,浣城此次受灾百姓共计多少人?”
姚大人一见钦差劈头问下,也不敢怠慢,忙答道:“回大人的话,本次浣城受灾人数粗计两万。”
“朝廷下发的赈灾银两又有多少?”楚龙吟追问。
“回大人……下发到本城的合计有八十万两。”姚大人出了一脑门子汗。
“八十万两灾银分给两万名百姓,平均每人可得四十两银,这四十两银难道还不够给他们重建个住处么?怎么你这城内仍然满大街的流民无处可去呢?”楚龙吟咄咄逼问。
姚大人扑通一声跪下了,哆嗦着道:“下官知罪!只因那八十万两赈灾银……还未到我城中就被……就被山贼悉数抢了去……”
楚龙吟一拍桌:“八十万两银子被抢,哪个贼窝能盛得下?!除非这山贼早就成了气候,你身为一城官员,如何连你辖内有了这么大一股害人势力都不曾察觉?亦或是早就察觉了却迟迟没有出兵解决?”
姚大人吓得直管哆嗦,毫无辩解之词,想来是被楚龙吟说中了,可见也是个不负责任的官员。楚龙吟哼了一声又道:“如今你也不必回衙门去了,你那衙门本官已经给你封了,你现在就去把你衙门里所有当职的全都叫来这里,本官有事安排他们去做。”
姚大人连忙领命,爬起来向逸王爷告了退后就跑出了驿站。逸王爷好笑地看向楚龙吟,道:“你把人家衙门给封了?这事儿也就你干得出来了。有段日子未见,小龙儿脾气渐长,今晚可要跟本王好生说说你这一路上的见闻才是。”
楚龙吟一咧嘴,笑道:“在您老面前小的我是啥脾气也没有,您老这一路过来可顺利?”
“本王自是顺利得很,倒是你和小凤儿,怎么都瘦成这副样子了?”逸王爷说着看了看楚凤箫,又看了看我,“连你这个聪明伶俐的小长随也瘦了——哎,那膝盖儿是怎么了?怎么还流血了?”
我低头一看:可不是么!刚才摔的那一跤太狠,把膝盖都磕破了,血居然都渗了出来。楚龙吟看了我一眼,叫我下去找庄秋水处理一下伤口,我便告退了下得前厅,包好伤口后直接去了驿馆给安排好的房间。
过了好大一阵子楚龙吟才回了房,进门后笑着问我伤处怎样了,我也只淡淡回了句“不妨事”,楚龙吟看了几眼,道:“情儿,我……”
我摆手阻住他要说的话:“你不必多说,我明白,你在二爷面前对我表现冷淡不过是不想刺激到他对不对?他才刚经历了这样的事,短时间内不可能面对你我亲近而无动于衷,我们两人来日方长,不必计较眼前一时的疏离——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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