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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惊的呆了,“当啷”一声刀柄落在地下,双膝一软倒头就拜:“应奉大人饶命!小人斗胆也不敢对应奉大人生甚歹念,这都是朱老爷的吩咐啊!”
此时张随云几人亦到,两名差官如狼似虎,抖铁链上前将那胥吏双臂反剪捆了个结实,跟着取出铁尺就要一顿胖揍,却听高强喝道:“且慢打!带去书房中,我有话问!”这朱老爷三个字里,可着实有些文章在!
张随云赶上来,连赞高强智勇兼人,宵小鼠辈一喝丧胆,束手就擒。他是个直性子的人,高强这番表现实是教人心折,相比之下自己反应固然慢了,手下的表现更是不堪,因此也是语出至诚。高强听的洋洋得意,倒没忘了谦逊几句:“之海兄过奖了,狭路相逢,勇者胜尔!”
几人回到书房,应奉局其他公人都到,连正在前院接待来访的石宝、邓元觉二人的许贯忠亦撇下客人赶了回来:应奉局中出了刺客,这是何等大事!
高强坐在书房中,一条条号令流水价发出:请陆谦都监率部五百人将应奉局四周都围上了,内外一律隔绝,鸟儿都不许进出一只;请杨志都监率部五百将应奉局内部各处道路门禁统统封锁,但有走动者一律拿下了;知会苏州独孤寒知府,教各城门严查出入;内宅请自家师父鲁智深和师弟武松镇了门口,顺便给夫人蔡颖报个平安,自有蔡家心腹家人守把内宅。
号令传出不到盏茶工夫,整个应奉局内外已经如一座铁桶相似,真个如水泄不通一般。应奉局闹刺客的消息一经传出,如陆谦、杨志这等一直跟随高强的心腹手下自然个个摩拳擦掌义愤填膺,党世英、独孤寒等追着拍高衙内马屁的大小官员更是比有人欺辱了他爹娘还要恼火,苏州城内外大小官吏齐动,封街闭市闹了个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自然有猾吏里正之流混水摸鱼,这且按下不表。
犹如台风的风眼总是最安静的,应奉局的书房内宁静一片,高强端着个茶杯好整以暇地吹着茶叶沫,眼皮耷拉着听各路报告,直到许贯忠进来禀告,说到各处布置完毕,这才将茶杯放下,抬起眼来瞪了下跪的那胥吏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
那人被高强天外飞来的一刀已夺了魂魄,耳中又听得连珠价来报各处严禁盘查,心中早没了半点期望,被这一哼早吓得体如筛糠,连声道:“应奉大人饶命,应奉大人饶命!小人实无歹意,是朱老爷子命小人在这里观察应奉大人所为,随时禀告,决无加害之心!”
高强哼了一声,心说没加害之心你掏刀子干吗?要不是本衙内还练过几下子,这会不定刀架在谁的脖子上呢!
不过这句话倒让他有些疑惑:“朱老爷子?日前已知这朱缅三十不到年纪,称老爷子多半是指其父朱冲了,这胥吏本就是应奉局的老人,跟朱家暗中勾结毫不出奇,只是眼下朱缅已经是家主了,这人怎地是朱冲的指使?再者,此人昨天才与我回来,当时全无异样,今天就得了指令,这中间有什么文章?”
他思想一会不得要领,便看了看许贯忠,知道他心思细密,当可理出头绪来。许贯忠微微一笑,却不忙言,转身出去,不一会提了几个鸽笼进来,笑道:“朱清,这鸽子养的可不错哪?”
第四卷 东南 第二一章 诈病
那胥吏见许贯忠提了这几只鸽笼进来,便知机关看破,不待他人催问,一五一十的将其中原委都说了出来。原来这朱清是朱缅老爹朱冲的心腹,却不甚受朱缅的器重,去杭州赴任时竟将他和其余几个老臣子给撇下了,只是他多年为朱家效力,心中记挂着老主子朱冲,倒也没什么怨言。
等到朱冲与儿子在对待明教的问题上意见不和,他知道朱缅与明教勾结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对付高强,只是这位高衙内来头大的惊人,当朝宰相的孙女婿,殿前太尉的独生子,又哪里是这么好对付的?好在朱家盘踞两浙多年,杭州与苏州之间早有信鸽来往,赶紧一纸飞鸿传书老臣子,叫朱清密切注意高强动静。
那朱清随高强出访龙游,昨日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将此行报于朱冲知晓,次日清早便得了回音,有一个蜡丸随书附上,教务必亲手送于高强本人。朱清不敢怠慢,打听得高强正在书房会客,便赶紧揣了蜡丸来求见。
谁知到此一问,却知高强是在接见新任录曹参军、主掌本州刑狱的张随云,而且审的竟然是纪秋风一案!他是不明前后的,只知道自家老主人教他密切注意高强动向,现在这高衙内又在彻察纪案,想必是要对付朱家了,故主情殷之下,便悄然绕到西窗下来听壁角,此后便被惊破行踪,一刀成擒。
一切说完,他从怀中取出蜡丸双手奉上,许贯忠上来接过,看了看高强,见他并无异议,便一掌拍碎,从中取出一张字条来递给高强。
高强举手接过,见上面寥寥两行字:“恭请高应奉杭州一叙。”落款“老朽朱冲顿首上。”余外并无他言。高强将这字条反复看了,再递给许贯忠,一面听张随云在那里拍着桌子反复问话,那朱清却也反复就那么几句,什么“小人不敢加害应奉大人”“这都是误会,误会”等等。
见问不出什么新内容了,高强便教那两个衙役将这朱清带下去看着,将那字条给张随云看了,笑道:“之海兄,你如今主掌本州刑狱,这案子当如何处置?”
张随云虽然直性,却不是草包,见这情势自然明了其中关窍,朱家与这位高衙内如何纠缠他是不管的,只是现在一件纪秋风案搁在心头,又是职责所在,哪有不问的道理?
“妙长兄,小弟主掌苏州刑狱,这朱清对妙长兄冒犯之事乃是应奉局内务,妙长兄若要拿他治罪,只管一张帖子把人押了来录曹司便是,小弟自然依法办他。”话里有话,意思就是如何处置你决定,反正这家伙也没真个掀起什么风浪来:“只是纪秋风一案,朱家仗势欺人,竟逼得一个好好上户人家家破人亡,唯一的根苗也不放过,此种行径人神共愤,这案子小弟必要一查到底!”张随云大眼瞪得溜圆,大有发上冲冠之势。
高强知他耿直,心下暗暗钦敬,只是这朱缅也不是这么简单的,若说你一个苏州府录参就能把他扳倒,恐怕也就没胆量敢做出这么大的事来了。何况现在朱缅又跟明教方腊搅在一起,他老子却又传了张条子来叫自己去杭州相见,这其中千头万绪,纪秋风的案子要如何“彻查”,倒要仔细参详。
他把这想法向张随云明言了,张随云虽然耿直,却不是笨人,听得内中牵涉如此之大,居然有人密谋造反,朱缅也参与其中,也吃了一惊,便问高强有何计较。
几人详细商议一番,书房里便传出话来,说道高应奉受了贼人惊吓,贵体有恙暂不视事,应奉局上下庶务由许贯忠代摄,花石审查由内府统管;贼人身份不明主使不知,由张录参带回录曹司严审。
既然花石审查由内府统管,一应胥吏便都圈到西园办公,送来参审的花石都堆放在那里,由各位经验丰富的应奉局老胥吏整理登记,吃住都在一处,待今年花石纲起运之日才可放出。实则这却是高强的封口之计,这班老吏之中难免有人与朱家还有联络,当此微妙时刻,情报上可是越严密越好,这借口光明正大,一个都推不掉。
此令一出各吏大惊,无奈此刻应奉局内外都是高强的人马,听到衙内受惊染恙都是惊怒交迸,如杨志这等忠心之人更是捶胸顿足恨不能以身代。上峰既然如此,下面的官兵当然会看风角,各个把刀枪擦得雪亮,只盼着有个机会表现一番,现在有了命令下来,那里还不雷厉风行的督办?
一众胥吏眼看白刃拥乎左右,甲冑耀于眼前,官兵的立功欲望更烧的眼睛都红了,哪敢牙崩半个不字?乖乖的都到西园寻处安身去了。
张随云带了那朱清回去,望大牢里一关,只说是应奉局里出了飞贼,正在传书各州县核查身份,又命人翻阅文书找些陈年积案出来比对,其实都是拖延时间,只教无人知道他下落便罢。这两件事一办,朱家的事就算暂时压下了,眼下的重头是如何将方天定赚出来,明教造反之事倘若不能分化瓦解,硬碰硬地打起来可就要出大乱子了。高强与许贯忠再对了一遍台词,由许贯忠出去再行应付石宝和邓元觉二人,至于高强现在已是病人身份,自然要教软轿抬进内宅去修养。
刚把高强扶上软轿,许贯忠忽道:“衙内,方才贯忠依计要明教派方天定来才愿相谈,那石宝已有应允之意,却要叫方金芝姑娘出去相见。贯忠想衙内有趁机扣下方姑娘的意思,正要砌词应付,那石宝已颇有相疑之意,贯忠正有些招架不来,恰好遇到这刺客之事,于是借机脱身。只是此番回去该当如何应对,还请衙内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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