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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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第1页）

她的这种神情，子晟当然看在眼里，愧疚于心，很想找话来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ldquo；青梅&hellip；&hellip；&rdquo；终于，子晟很吃力地说：&ldquo；如云的事情，确是我鲁莽了。&rdquo；

说出第一句，后面的话就流畅了很多：&ldquo；我不曾想到他们两个，都是如此烈性的人。早知如此，我&hellip；&hellip；&rdquo；说到此处，说不下去。神情黯然地，呆了半晌，终于深深长叹了一声。

这声叹息，把子晟心中郁积的悔意，尽数流泻其中。如云一死，他也立时清醒过来，知道自己一时意气用事，逼得一对痴情人双双惨死，当时心里就追悔莫及。但他心里后悔，还没办法对人说。事涉帏薄，就是亲信如胡山也不好流露。等到听说青梅因闻此事，竟至晕迷，后悔之外，更加内疚。这时终于忍不住在她面前，把憋闷一夜的愁绪倾倒出来。

青梅的心，终于也因这声长叹，而蓦地软了下来。仔细思量，觉得子晟所为虽然过分，却又不是没有情有可原之处。这样想来想去，竟不知道到底该怨谁？想到最后，不由叹了一声：&ldquo；如云，怎么会如此命薄？&rdquo；说着，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第56节：天舞…青梅（56）

这样的情形，更让子晟觉得过意不去。很想拉着她的手，实实在在地承认一句：&ldquo；别哭了，都是我的错。&rdquo；但又挂不下这个脸来。只能从别的话来宽慰，眼下正好有绝好的话题。

&ldquo；青梅。&rdquo；子晟劝道：&ldquo；别这么重的心事。你是有身孕的人，不为你自己，为你腹中的孩子，也该放宽心才好。&rdquo；青梅大吃一惊，果然忘记了伤心，直愣愣地看着子晟。

子晟忍不住笑了：&ldquo；你看看，已经快两个月的身孕，做娘的自己居然一点不知道！&rdquo；&ldquo；真的假的？&rdquo；&ldquo；难道我还骗你！&rdquo；&ldquo；是真的？&hellip；&hellip；&rdquo；青梅如梦初醒，呆了一会，忽然淌下两行清泪。

子晟吓了一跳，忙扶着她的肩问：&ldquo；怎么了？&rdquo；&ldquo；没什么。&rdquo；青梅笑笑，又擦擦眼睛，&ldquo；高兴的。&rdquo；子晟笑了。然后嘱咐说：&ldquo；叫虞夫人多进来陪陪你，有时候在府里住几天也行。想吃什么、用什么，只管问崔妃、季海要。如果是特别的东西，府里没有，告诉我，我自会叫人办妥。&rdquo；青梅点头答应了。子晟便又握着她的手，絮絮地说话。说了没有几句，门外一阵脚步声，然后听见黎顺隔着门奏报：&ldquo；王爷&mdash；&mdash；&rdquo；&ldquo；什么事？&rdquo；&ldquo；匡郢匡大人，已经到了。&rdquo；子晟微微皱眉，踌躇一阵，回答说：&ldquo；再等一会。&rdquo；青梅知道他事情极多，反倒来催：&ldquo；王爷正事要紧，不用管我。我这里丫鬟们都很得用，不会有事的。&rdquo；&ldquo；那，&rdquo；子晟想了一想，不再坚持，&ldquo；也好。&rdquo；说着，又轻叹一声说：&ldquo；青梅，我确实忙，有时候一时顾不到你，一个人别胡思乱想，知道么？&rdquo；青梅笑着，点了头，子晟方才离去。

出了樨香园，子晟径直往修禊阁而来。照例将侍从都留在湖岸上，只带黎顺在楼下观望，自己一个人上楼。

胡山、匡郢都已在等候，只有徐继洙去了商州办差未归。子晟坐定，先问：&ldquo；继洙可有信来？何时回来？&rdquo；匡郢说：&ldquo；前天有信，说下月初四可以动身。&rdquo；因知道子晟必定有事，所以也不客套，率直问道：&ldquo；王爷召我们来有何事？&rdquo；子晟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扔在桌上。&ldquo；看看吧。&rdquo；子晟叹道：&ldquo；压下去几个月的事情，居然又要翻出来。&rdquo；匡郢先拿过来。抽出信笺，打开一看，见是赵延熙写来的信，脸色便一端，又见到东府将军文义的名字，更是神情凝重。

原来五月里端州谯明的军变当中，重伤了一个校官，当时也未在意，不料此人和东府将军文义很有瓜葛，是他儿子的内弟。于是说动了文义，要大做文章了。但此人心机深沉，却不立刻发动，暗中收集证据，把仲贵平时荒唐无能的事迹，拢了不少，这才上折，附上证言证据，好叫当事的人，无可推脱。这道奏折，仲贵之外，赵延熙用人不当，自然也在弹劾之列，此外把栗王和白帝，也一并扫了进去，原由是徇私偏袒。赵延熙得知消息，不敢怠慢，先行写信飞送帝都。

匡郢看完，把信放回桌上，低头沉思不语。胡山拿过来看了一遍，却&ldquo；哧&rdquo；地一笑：&ldquo；这倒好，小舅子杠上了小舅子。&rdquo；子晟莞尔一笑，随即正色说：&ldquo；奏折已经在路上了，算起来这一两天就到。到时如何应对？&rdquo；这指的是在天帝面前，因为事情牵涉到白帝自己，按律规避，所以天帝必得亲自过问。

&ldquo；文义不是冲王爷来的。&rdquo；胡山说：&ldquo；端州军务一向是栗王属领，虽然王爷坐总，但不便过问太多。这情形，天帝知道，文义也知道。把王爷带上，不过是必要的形式。&rdquo；&ldquo；不错。&rdquo；匡郢这时候，想得比较清晰了，顺着胡山的话往下说：&ldquo；文义此举，弹压栗王的意思更多。栗王拿权，在东府碍着他的地方不少。&rdquo；子晟点头，说：&ldquo；我也想到了。但这倒不必担心，凭这点事情，他拿不掉栗王。&rdquo；&ldquo；他当然拿不掉栗王，他也不想拿掉栗王。&rdquo；胡山捻着山羊胡子，慢条斯理地说：&ldquo；只不过栗王在他地盘上管得多了，他要想法子刹刹他而已。他也不是不知道眉高眼低的人，真要拿掉了栗王，万一换了王爷直理端州军务，他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rdquo；

第57节：天舞…青梅（57）

匡郢笑道：&ldquo；胡先生这话透彻！&rdquo；胡山笑笑：&ldquo；不过这么一来，仲贵是肯定保不住了。&rdquo；子晟淡淡一笑：&ldquo；这人原本无关紧要。只怕文义也没放在眼里。&rdquo；&ldquo；王爷这句话说中了根本。文义此举，最想拿掉的人，既不是栗王，也不是仲贵。&rdquo；&ldquo；对了。&rdquo；子晟接上胡山的话：&ldquo；他想拿的是赵延熙。这才是我找你们商议的缘故。&rdquo；顿了顿，断然说道：&ldquo；赵延熙，绝对不能动。&rdquo；话说得如此果决，背后的原因很深。这又事关东府将军文义。此人是帝都的一块心病，他原本是东帝甄氏的亲信，甄淳谋逆时，他就是东府领军的人物，后来在最后关头倒戈。然而帝都接手东府之后，竟至顾虑重重，始终不敢拿掉他，依旧让他统领东军，也可以看出他在军中威望到了何等程度。

东府军务，端州最重，而端州之中，又推谯明。所以，白帝与栗王几次商议，选中赵延熙，因为了解此人的才具，知道他可以压制东军势力。

匡郢摇摇头，嗤笑道：&ldquo；上次是升，不成。这次换成弹，文义果然把赵延熙视为眼中钉。&rdquo；上次是指一年之前，文义曾经上折，把赵延熙的才干好好称赞了一番，提出调他到中军。栗王也不糊涂，知道要升他是幌，要调他出谯明是实，于是与子晟商议之后，以&ldquo；功不足以升&rdquo；为由，驳了回去。子晟私下里，接连写过几封亲笔信，温言抚慰，赵延熙本人也深明大义，并没有任何异心。而文义越如此，越说明他对赵延熙深为忌惮。这点，三个人都看得非常明白。

&ldquo；所以，他更不能动。&rdquo；子晟下了结论。

&ldquo；但是，&rdquo；说到这里，语气一转，似乎颇感为难：&ldquo；仲贵的罪跑不了，赵延熙用人不当的过错也就跑不了。倘然如此，要保赵延熙，难道还要再保仲贵？&rdquo；&ldquo；其实不必，王爷要保住赵延熙也容易。只不过&hellip；&hellip；&rdquo；匡郢欲言又止地迟疑着。

&ldquo；匡郢。&rdquo；子晟立刻说：&ldquo；你有什么主张，但说无妨。&rdquo；&ldquo；好，那我就直言了。&rdquo；匡郢说：&ldquo；王爷可以自己替赵延熙担这个责任。&rdquo；&ldquo；这&hellip；&hellip；&rdquo；&ldquo；赵延熙用人不当的过错当然有，但王爷也有训诫不严、疏于监察的责任，这么一挡，赵延熙自然可以保下来，也不会伤大局。&rdquo；胡山已经明白了匡郢的意思，心里深为赞同。见子晟犹自迟疑，便从旁劝道：&ldquo；本来这件事，由栗王担下来最合适。不过依王爷想，凭栗王的为人，肯不肯这么做呢？&rdquo；这比正面说破，更易于入心。果然子晟神情有所松动，但&ldquo；嗯、嗯&rdquo；答应几声之后，仍然有为难之色。

胡山知道他的心思，微微笑着说道：&ldquo；这点小事，天帝不至于处分王爷。顶多也就是申饬一顿。&rdquo；&ldquo；嗯、嗯。&rdquo；子晟又连连点头。然而脸色仍是不大好看。匡郢便看胡山一眼，见他莞尔一笑，微一点头，知道子晟其实已经被说服，便放下心来。

一时匡郢辞去。子晟起身也要走，胡山忽然说：&ldquo；王爷，暂且留步。&rdquo；子晟知道他有话说，便重又坐回来。

胡山问：&ldquo；王爷昨晚是不是处死一个叫宋槐的侍卫？&rdquo；子晟微觉尴尬，憋了一会，说：&ldquo；是有这么回事。怎么？&rdquo；&ldquo；没有什么。&rdquo；胡山面无表情地，仿佛一点也没有多想：&ldquo；我想天帝，也许会问起。&rdquo；&ldquo；哦？&rdquo；子晟一怔，&ldquo；何以见得？&rdquo；&ldquo；王爷最近接连处置了两个侍卫，都用了什么罪名？&rdquo；&ldquo；这&hellip；&hellip；&rdquo；子晟迟疑了一会，真正的罪名，自然不好说，能说的，当然都是捏出来的。这些胡山当然都是知道的，所以，子晟想了一想，便说：&ldquo；先生请直言。&rdquo；胡山笑笑：&ldquo；王爷行的都是家法私刑。&rdquo；话说到这里就足够了。子晟一想就明白，行的是家法，然则两个人都不是白府家奴，真要追究起来，自然也有于法理不通的地方。&ldquo；可是，&rdquo；子晟疑惑地，&ldquo；哪家王府没有这种事，祖皇怎么会过问？&rdquo；&ldquo；别的王府是别的王府，王爷的身份不一样。&rdquo；胡山顿了顿，说了一句很有分量的话：&ldquo；昔年先储承桓，帷薄之中，绝不会出这样的事情。&rdquo；

第58节：天舞…青梅（58）

子晟默然。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情。先储承桓，品性高洁，几乎到了清心寡欲的程度，加上他的为人极其仁厚，从来不动私刑，确实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胡山又说：&ldquo；本来天帝也许不会过问，但是几件事加在一起，很可能就会提起。虽然事情从端州军务而起，可是我估计，天帝要责备王爷，端州的事情倒未必会多提，因为天帝明白事理，这件事实在是怪不到王爷。&rdquo；这件事怪不到，另两件却是无话可说的。子晟这时才算恍然明白胡山的意思。因为端州的事情，天帝肯定对自己有所申饬。然而这件事其实又无可提，要借题来说，却都是专斥房帷的话，毕竟十分叫人难堪。胡山是担心他心里没有准备，到时过于狼狈，以至于应对失常，那就可能因小失大。

于是子晟豁然开朗：&ldquo；多谢先生，我知道我该如何自处了。&rdquo；胡山欣然笑道：&ldquo；做爷爷的要说孙子几句，那也平常得很，王爷就且听着吧。&rdquo；&ldquo；对、对。&rdquo；子晟冲胡山点点头。然而一想到天帝不发作则已，发作起来，往往言辞锋利，而且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严苛无比，不留半点情面，不禁苦笑不已。

过了五天，从宫中回来，见到胡山，第一句便说：&ldquo；先生真是料事如神。&rdquo；原来天帝果然从&ldquo；当年承桓行事虽然没有你果敢明白，但是有件事情却比你要强&rdquo；开始，滔滔不绝，大开教训。

&ldquo；辰时进去，辰半出来，整整半个时辰。&rdquo；子晟苦笑。

胡山笑道：&ldquo；反正也没有外人听见，王爷何必放在心上！&rdquo；子晟说：&ldquo；那滋味也不好受。一听半个时辰，难道我还能甘之如饴？&rdquo；胡山笑容一敛，正色说：&ldquo；照我看，王爷正应该甘之如饴。&rdquo；这句话意思很深。子晟慢慢敛起笑容，想了一想，说：&ldquo；此话怎讲？&rdquo；胡山却不回答，只说：&ldquo；我请问王爷，王爷可曾想过，天帝本该明发申饬？&rdquo；子晟一愣，迟疑着没有说话。

&ldquo；申饬一途，本来就该如此。我敢说，天帝对栗王，一定是明发。然则王爷为什么想也不曾这样想过，反而觉得私下里的责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rdquo；&ldquo；这&hellip；&hellip；&rdquo；胡山微微一笑，替他回答了：&ldquo；因为这其实是家法。当初先储在世，有任何过错，都是如此处置。&rdquo；顿了一顿，又加上一句：&ldquo；在帝懋四十年之前，都是如此处置。&rdquo；帝懋四十年之后，天帝表面上不再干预先储的任何举措，自然也就没有任何责备。然而正是那之后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天地剧变，承桓亦被逼自刎于凡界羽山。

子晟如醍醐灌顶，完全明白了！天帝之所以不惜藉房帷私事来痛斥，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有什么值得责备的地方，而是要以此刻意表明，他待自己，便如同帝懋四十年前他待先储承桓一样。这么一想，倒真的应该甘之如饴才对。然而，换个角度来想，祖孙之间，竟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表明信任，忌惮若此，未免叫人心寒。

&ldquo；但我不是昔日的承桓。&rdquo；子晟几乎要这样说出口。转眼见胡山正留意地看着自己，到了嘴边的话却又收了回去，只是淡淡地一笑，说了句：&ldquo；那，我就暂且甘之如饴吧。&rdquo；胡山拊掌而笑：&ldquo；王爷果然天纵英明。&rdquo；因为青梅身怀有孕，子晟特地交待，虞夫人可以随时进府来看望。话虽这样说，王府自有王府的规矩，要是当真就在白府混住，未免太不识趣。所以虞夫人仍像以前那样，隔上几天才来一次。

有虞夫人相陪之外，青梅的另一桩乐事，自然是小禩。孩子对青梅的怀孕，大感兴奋，也最为好奇。每日都要不厌其烦地，围着青梅问上好几遍：&ldquo；娘你怎么还没有生呢？到底要什么时候生啊？&rdquo；有时候青梅给问得招架不住，就故意逗他：&ldquo；等你再长大一点，就该生了。&rdquo；&ldquo；长多大呀？&rdquo；&ldquo；喏，&rdquo；青梅指着窗外一株桂花树说，&ldquo；等你有那么高了，娘就该生了。&rdquo；小禩虽然老实，却非常聪明，知道是哄着他玩的，便好生不悦地鼓起嘴来。

第59节：天舞…青梅（59）

青梅见他这样，少不得好好地告诉他：&ldquo；等到了明年春天，你就该有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rdquo；&ldquo；哦。&rdquo；小禩想想，很高兴地说：&ldquo；那，明年春天，咱们就可以带上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一块出去玩了？&rdquo；孩子无心的一句话，说得青梅神色一黯。回想起春天里三人同游丰山的情形，慰藉之外，又觉得怅然。不知道那样的辰光，还能不能再有？

小禩却不留意青梅的心事，想到什么就问什么：&ldquo；娘，你到底生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啊？&rdquo；青梅笑了，赶紧岔开话题：&ldquo；对了，告诉娘，你觉得娘会生个小弟弟，还是个小妹妹？&rdquo；小禩想也不想就说：&ldquo；小妹妹。&rdquo；青梅有点奇怪：&ldquo；为什么呀？&rdquo；&ldquo；不为什么，娘不是问我觉得吗？我就是这么觉得。&rdquo；青梅有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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