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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第五○集 桓温识过八卦阵 李势巴蜀效刘禅
却说晋成帝已于咸康八年六月癸巳病卒,年仅二十二岁,二子司马丕、司马弈皆幼在襁褓,庾冰于是主意,立成帝同母弟司马岳为君,是为晋康帝。立王妃褚氏为皇后。越年正月,改元为建元。
且说建元二年正月,石虎将欲平荡江南,大集诸州兵马于邺城,众逾百万。大军将发,石虎大宴群臣于太武殿,宴毕将行,忽有白雁百余翔集于马道之南,石虎即命射之,皆射不中,石虎自射,也皆不中,不由惊异,即召太史令赵揽来问吉凶祸福。赵揽原是晋人,正不愿石虎伐晋,乃道:“白雁集庭,乃宫室将空之象,陛下不宜南行,只需静镇宫城,便可隐弭此变。”石虎前因不听赵揽伐燕之谏,以致大败,此时便不敢不信,遂临宣武观,大阅军士一番,便令解军,各归本镇。东晋竟得逃过一劫。
建元二年九月戊戌,晋康帝又病卒,年仅二十三岁,遂立其子司马聃为君,是为穆帝。尊皇后褚氏为皇太后。时穆帝年仅两岁,遂由褚太后临朝称制,设白纱帐于太极殿,抱帝临轩。十一月庚辰,庾冰又病卒,褚太后遂以会稽王司马昱为抚军大将军,录尚书六条事,与何充共辅朝政。司马昱,字道万,乃晋元帝之少子,平素清虚寡欲,善长谈论,精于玄学,常以沛国刘惔、太原王蒙、颍川韩伯为谈客。越年正月,改元永和。七月,安西将军、荆州刺史、江、荆、司、雍、梁、益六州都督庾翼又疽发于背,死于武昌。——原来,晋廷先以陶侃为征西大将军,镇守武昌;陶侃既死,遂以庾亮为征西大将军,代领其任;庾亮既死,又以其弟庾翼为安西将军,镇守武昌。时人多疑庾翼年少,不能继其兄任。庾翼自镇武昌,悉心为治,戎政严明,缮修军器,大佃积谷,数年之间,公私充实,人遂皆称其才。庾翼既卒,褚太后即命朝臣,举荐守西之将。
朝议皆道:“庾氏世守西藩,人心归附,不如令翼子爰之继续其任。”何充独主异议道:“荆楚,乃国之西门,户口百万。北带强胡,西邻劲蜀,地势险阻,周旋万里。得人则中原可定,失人则社稷可忧,陆抗所谓‘存则吴存,亡则吴亡’者也,岂可以白面少年当之哉?桓温英略过人,有文武器干。西夏之任,无出温者。”褚太后遂从其议,即以徐州刺史桓温为安西将军、持节、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刻日赴任。
桓温,字元子,乃故宣城内史桓彝之子,生未期年,温峤见之,与桓彝道:“此儿有奇骨,可试使啼。”及闻其声,甚是洪壮,即贺道:“此儿真英物也!后必大贵,吾等不及!”桓彝大喜,因其儿为温峤赏识之故,取名为“温”。咸和年时,苏峻作乱,桓彝为韩晃部将江播所害,桓温时年十五,枕戈泣血,志在复仇,后来,江播虽然反正,而随时戒备桓温,桓温因此无隙可乘,到十八岁时,江播病卒,桓温于是装作吊宾,直入其庐,手刃其子三人,随即自首。朝廷嘉其孝义,不复论罪,特加优恤,桓温由此有名。及长,豪爽有风概,目如紫珠,须如猬毛,面有七星,姿貌奇伟,娶明帝之女南康公主为妻,拜驸马都尉。庾翼知其有雄才,荐之于成帝道:“桓温少有雄略,愿陛下勿以常人遇之,宜委以方召之任,托其弘济艰难之勋。”成帝遂以桓温为琅琊内史。康帝时,又以桓温为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徐州刺史。丹阳尹沛国刘惔也奇桓温之才,常与人道:“桓温眼如紫石棱,须作猬毛磔,乃孙仲谋、宣帝之亚流也。”及知朝廷以桓温为安西将军,镇守西藩,刘惔又即向会稽王司马昱谏道:“桓温志不可测,不可使居形胜之地,其之位号也应时常抑制才是。”劝司马昱自镇上流,以己为军司,司马昱不听;刘惔又请自行,司马昱也不听。
桓温志欲收复中原,一到武昌,便谋灭胡伐蜀。江夏相袁乔道:“今为天下之患者,胡、蜀二寇而已。蜀虽险固,比胡为弱,将欲除之,宜先其易者。可即遣细作入蜀,探其虚实。”桓温从之,于是多遣细作入蜀,多方打探。
却说成汉李寿自即帝位,初时尚能依李雄之法,轻徭薄赋,施行仁政,故得蜀民之心。后有使者从赵国回,盛称赵国都城繁华,宫殿壮丽,且说石虎以刑杀御下,故能控制境内。李寿因此羡慕,遂徙旁郡三丁以上者居民以实成都,大修宫室,治器玩;人有小过,辄杀以立威。左仆射蔡兴、右仆射李嶷皆因直谏被杀。由是,民疲于赋役,吁嗟满道,思乱者众矣。汉兴六年七月,李寿病终,遂由太子李势即位,改元太和。李势无子,其弟大将军李广因此求为太弟,李势不许,欲废李广。大臣马当、解思明皆谏道:“陛下兄弟不多,若复有所废,恐益孤危,不如从大将军所请,可固国基。”李势怒道:“汝二人同谋邪?”令将二人拖出斩首,夷及三族。解思明叹道:“国之不亡,以我数人在也,今无罪遭诛,国亡不远矣!”言笑自若而死。又贬李广为临邛侯,李广由是自杀。解思明有智略,敢谏诤;马当素得人心。及二人被害,士兵无不哀痛。李势越发骄淫,不恤国事,多居禁中,罕接公卿,疏忌旧臣,信任左右,谗诌并进,刑罚苛滥,由是中外离心。太和三年九月,也即晋永和二年九月,汉太保李弈自晋寿举兵而反,攻陷巴东,蜀人云从,众至数万,于是进围成都。李势登城拒战,见李弈一马当先,突至城下,李势便令放箭,可怜李弈身中十数箭,倒死马下,其众遂溃。李势遂于十月改元嘉宁。从此,蜀中“獠”民便由深山走出,自巴西以至犍为、梓潼,布满山谷十余万落,不可禁制,大为民患。加以饥馑,四境之内,遂至萧条。
话分两头。却说桓温使人入蜀打探虚实,皆回报道:“李蜀自乱,自巴东以至成都,军守离缺,境内日蹙。”桓温便召将佐会议伐蜀。诸将多说道:“蜀地险远,山川重阻,地大而要。昔公孙述之据蜀,北连秦陇,东逼荆州,号为盛强。诸葛武侯用巴蜀,北出秦川,魏人骚动。李雄窃据成都,亦能北收汉中,东取夔峡,南并宁州。是故成都之险,强则足以伐人,弱则足以自固,不可轻行征伐。”袁乔却道:“成都之险,不在近郊,而在四境之外。是故剑门失守,则夕树降旗;阴平已逾,则朝缨白组;瞿唐不闭,则楼船飙集;清溪无阻,则蛮弩星驰。今李势无道,臣民不附,恃其险远,不修战备。若以精卒万人轻装急进,待其察觉,我已出其险要,一战可擒。——取乱侮亡,正其时也!且蜀地富饶,户口繁庶。战国时,司马错说秦惠王伐蜀,曰:‘取其地,足以广国也;得其财,足以富民缮兵。’诸葛武侯亦云:‘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国。’自秦取蜀,因蜀攻楚,楚是以亡。汉高祖借巴蜀之力,战胜荥阳、成皋间,卒有天下。故取天下之规,常在巴蜀。若得而有之,国家之大利也。今若不取,恐石虎一旦先入,据形胜之地以临东南,则我朝危矣!”
诸将又道:“羯赵窥伺于北,恐我大军一旦西征,羯赵乘虚来袭,如之奈何?”袁乔道:“此议又似是而非。羯胡闻我万里远征,以为我内有重备,必不敢动;纵有侵轶,沿江诸军也足以拒守,必无忧也。”又力劝桓温道:“夫经略大事,固非常情所及,智者了于胸中,不必待众言皆合也。”正议间,有凉州消息到,说凉州牧张骏已于五月丙戌病亡,遂由世子张重华嗣位。时张重华年仅十九。石虎便趁张骏新死,欺张重华年少,遣将出军,大举犯凉。桓温乃大喜道:“石虎既用兵于凉,则无暇南顾,我不趁此西征,更待何时?我志决矣,灭蜀在此一举!”即将军府移向江陵。
十一月辛未,桓温委长史范汪以留守事,拜表即行,使袁乔率水军二千为前锋,自与益州刺史周抚、南郡太守谯王司马无忌,率军七千,取三峡故道,随后征进。但见三峡两岸,重峦叠嶂,奇峰似剑,绝壁千仞,飞鸟难栖;沿途山深路窄,阴森峻险,怪石嶙峋,断桥飞空。军行之难,不能言语,日行不过十余里。待过了秭归,前到巴东,已是蜀中地面。桓温恐有蜀兵埋伏,传令哨探而进。所幸沿途诸戍,并无蜀兵把守。而山路陡绝,更甚于前:时而攀爬绝壁江涛之上,时而穿行丛林云雾之间。――蜀道之难,难于上天。桓温一路嗟叹不已,与诸将道:“李势若沿路伏下一军,我军皆休矣!”诸将皆贺道:“此乃天意欲成将军大功也。”谈笑间,大军已过巫山。前望夔门不远,忽见前面临山傍江处,一阵杀气冲天而起。
桓温大惊,只道是蜀军伏兵杀来,急令军马后退十余里,就于地势开阔处排成阵势,以待与敌交战。过了多时,不见有蜀军来,遂令探马去探。探马回报:“前面并无兵马。”桓温不信,下马登高来望,杀气又起,隐约有鼓角之声。心下越疑,传令再探。探马回报:“前面并无一人一骑,只有乱石六十四堆,堆在江边沙碛之上,所见杀气,尽出于此,江涛拍岸,浪击石堆,故有鼓角之声。”桓温惊异,即令寻来几个土人问道:“是何人将乱石作堆?为何乱石堆中有杀气冲出?”土人道:“此处名叫鱼腹浦,本是风云变幻、龙虎腾突、鸟蛇翔蟠之地。乱石堆乃诸葛武侯入川之时,驱兵到此,垒石为阵,纵横皆八,共有八八六十四垒。自此常有杀气从内冲出。”桓温恍然大悟:“此阵莫非困陆逊之‘八阵图’乎?”土人道:“正是此处,平常人不敢入内,入则不能出矣。”桓温听罢,上马领数十骑来看石阵,立马于山坡之上,但见石阵皆用巨石垒成,怪石嵯峨,重叠如山;其阵按奇门遁甲垒成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纵,每纵之内又分八行,各行相去二丈,行纵交错,皆有门户,仿如迷宫。忽然一阵风至,江翻浪滚,直引得阵内轰鸣阵阵,仿如千军万马,奔腾其间。桓温叹为观止,自言道:“人道陆逊曾困于此,今则信矣!”遂即令人依样画成图形,以备日后研习之用。引兵绕过石阵,再向西进。后世有诗单证其事道:
孔明施妙用,布阵向沙堤;已许桓温识,先教陆逊迷。
江声喧鼓角,山景吐云霓;庙貌今犹在,应须不用疑。
却说晋军一路西进,并无阻滞,直到来年二月,大军已到青衣江,汉主李势方得警报,急遣其叔李福与堂兄李权,各率人马,由旱路去彭模;前将军昝坚则率水军由岷江北鸳鸯碕渡向犍为:三路出拒。桓温得报,即聚诸将商议。诸将皆请三路迎战,分道俱进。袁乔则道:“今悬军深入万里之外,胜则大功可立,不胜则噍类无遗,当合势齐力,以取一战之捷。若分军去战,则众心不一,万一偏败,大事去矣。不如全军而进,弃去釜甑,带三日粮,以示无还之心,胜可必也。”桓温遂从袁乔之策,使参军孙盛、周楚率二千羸兵在彭模,留守辎重;自率步卒从山阳出江南,直指成都。
正进间,李权迎面杀到。桓温列阵相迎。袁乔、周抚、司马无忌跃马出阵,三战三捷。李权大败,从间道逃回成都。时李福率军到彭模,欲袭晋军辎重。孙盛、周楚早已料着,虚其营寨,设伏以待。待见李福入营,四面大喊,鼓角齐鸣,孙盛与周楚两路夹击,李福大败,也逃回成都去了。
再说昝坚率水军赶到犍为,才知与桓温异道,急从沙头津北渡返回。比及赶到,桓温已在成都十里陌列下阵势。昝坚舞刀出战,周抚挺枪相迎,战到三四十合,袁乔、司马无忌分从左右杀来,昝坚大败而走。桓温随后掩杀,其众奔溃。昝坚杀条血路,逃回城中。
蜀军由是三路皆败。李势大惧,急召文武问策。近臣道:“可速将宫中珍宝、衣帛赏赐将士,以求死战。”李势遂即将宫中宝货尽赏将士,悉众誓师,出笮桥与桓温决战。桓温出马阵前,正见李势,即喝左右道:“谁去擒此蜀贼,以壮军威?”参军龚护应声而出。昝坚跃马来迎,战十数合,龚护败走,却被昝坚一箭射下马来。李势见状,趁势麾军杀过阵来,箭射如雨。晋军前队持盾向前来遮,锋不可挡,一箭飞来,正中桓温马首,将桓温掀翻在地。桓温大惊,急令鸣金退军。哪知鼓吏心慌,误鸣进鼓。晋军闻鼓大进。袁乔拔剑当先,督众力战向前。汉军大败。桓温乘胜直进,纵火焚其少城。蜀人惶惧,无复斗志。中书监王嘏、散骑常侍常璩等遂劝李势效法后主刘禅,出城请降,以免灭族之祸。李势以问侍中冯孚,冯孚道:“昔吴汉征蜀,尽诛公孙氏。今晋下书,不赦诸李,虽降,恐无全理。”王嘏遂道:“可先退据葭萌,再上降书,桓温若允,则舆榇出降;若是不允,则以葭萌为基,收集军众,再决一战。”李势乃率众臣出东门,夜遁九十里,奔入葭萌关内,然后遣使送降书于桓温。其书曰:
伪嘉宁二年三月十七日,略阳李势叩头死罪。伏惟大将军节下,先人播流,恃险因衅,窃自汶、蜀。势以暗弱,复统未绪,偷安荏苒,未能改图。猥烦朱轩,践冒险阻。将士狂愚,干犯天威。仰惭俯愧,精魂飞散,甘受斧锧,以衅军鼓。伏惟大晋,天网恢弘,泽及四海,恩过阳日。逼迫仓卒,自投草野。即日到白水城,谨遣私署散骑常侍王幼奉笺以闻,并敕州郡投戈释杖。穷池之鱼,待命漏刻。
桓温见书大喜,当即允降。李势乃率文武大臣,舆榇面缚,来桓温军门请降。桓温解其缚,焚其榇,遂将李势及宗室十余人送入建康,封为归义侯。成汉据蜀四十六年,到此败亡。桓温停蜀三旬,举贤旌善,蜀人大悦。遂使周抚留镇成都,自率大军,振旅还江陵。
朝廷论功,议欲以豫章郡封赏桓温。尚书左丞荀蕤阻道:“桓温刚一平蜀,便封大郡,若再平河、洛,将何以赏之?”说得褚太后与司马昱等面面相觑,遂加桓温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改封临贺郡公;加谯王司马无忌为前将军;袁乔为龙骧将军,封湘西伯。
时桓温因建灭蜀大功,威名大振。晋廷因此忌惮。褚太后乃召司马昱问道:“今朝野纷议,皆言桓温手握重兵,位处上流,恐有专制朝廷之心,似此奈何?”司马昱道:“太后无忧,臣举一人,足可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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