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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世功急忙向身边的人下令搜捕全城,并交代不许把范应科今晚的话走漏出去。为了安全起见,熊延弼让御史行驾到尤世功主营落脚,韩宗功父子的囚车边也加派了重兵守护。
熊延弼和符强戒备了一个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二天一大早,尤世功就来找他们。说自己的手下一直忙到了早上,没有在城里找到范应科描述的哪个人。熊延弼脸上有些忧色,沉吟了一会问他。如果李家的人真要劫囚,最可能的地段会在什么地方。
尤世功想了想说:“李家家院在铁岭。从位置上说,耀州驿距离他们最近,而且北部不远就是辽河套,他们得手之后可以立即进入土蛮部势力范围。不过这个地方离海州卫也近,麻总兵已经派吴文杰和秦邦屏带着三千人到东昌堡警戒,防备他们串通土蛮入界拦截。等行驾经过时,他们俩人带人马随行护卫。”
“这一路最险恶的地方,是锦州到山海关之间,哪里只有一条不到七十里宽的狭长地带是朝廷的势力范围。如果他们向朵颜部借路在那里拦截,押解的队伍麻烦可能就大些。”
“麻总兵已经让戚金和张名世先带着三千闽浙骑铳兵进驻锦州,关注边墙外附近路过人马的动向。等熊大人抵达时,他们和吴文杰、秦邦屏一起护送队伍到山海关。锦州到山海关沿途卫所的驻守将领,全都是巡抚杨镐的人。麻总兵怕杨镐从中搞鬼,正借故辽北三万卫需要整备,邀他一起北上巡查。不过杨镐虽然被调走,那些卫所守将在熊大人行驾出现危险时,恐怕还是会故意闭城观望。”
“听说杨镐已经上疏朝廷,举荐李如梅出任辽东总兵。如果李家再度当权,这辽东恐怕真的要易主了。所以请熊大人一路千万小心保重,无论如何也要到朝廷上为咱们这些仅剩的血性将领把麻总兵留在辽东。”
尤世功说完郑重地向熊延弼施了一礼。
从孤山新堡出发后,连着几天大雨,路上行程慢了不少。七百里不到的山路,竟然走了十二三天才到海城。符强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路上练骑术、弓箭和负重的关系,饭量大了几倍,连龚铁砧这种一米九多的大个子吃得没自己多。
到了海城,往前就都是平原了。可是前几天的暴雨冲断三岔河上的浮桥,而且水势还没有消退,队伍只好在回到海城,驻扎了几天。
这些天符强也没闲着,除了自己要锻炼骑术、弓箭以外,还被熊延弼抓着读书。说是一点文化都没有的武将最被朝官们轻视,如果哪个武将能掉几句书袋,那些自命不凡的朝官们立即就会刮目相看。
要学的东西不外乎就是四书五经和八股文,熊延弼本身是进士,水平肯定不差。符强怎么说也考上过海事学院,文化底子和悟性当然也不差,有个进士在身边当老师,学起来肯定事半功倍。顶多就是刚刚开始学毛笔字时有些辛苦,写字时要在笔管上顶着一枚铜钱不能掉下来,才算持笔过关。不过这要求主要靠的是肘腕的力量,对他来说仅仅就是怎么适应而已。
回到海城等待的时候,东昌堡的秦邦屏和吴文杰闻讯赶来会合。
秦邦屏和吴文杰看上去都很憨实,和熊延弼见礼之后,做在那里十分拘谨。俩人向熊延弼禀报说,奴儿哈赤带着进贡的队伍在桥毁前就渡过辽河去了,人数大约在两百人左右的。
符强在边上听到这个消息时,当即向熊延弼看了一眼,佩服他高明的观人洞察术。
熊延弼问他们有没有派人掉着他们的行踪,他们大概已经到了什么地方?俩人愣了一下,都有些不知所措,向熊延弼请罪说,自己警戒意识太差,没有想到这点。熊延弼安慰了几句,说他们不了解某些内幕情况,也不能怪他们。
水退了之后,两边人马汇合在一起向锦州开进。范应科和刘光远旧伤复发,被熊延弼留在海城,让他们伤好了自行到北京找自己。韩家父子一路上四处张望,可惜他们张望了三天,越张望越张惶,一直到了锦州城门前,还是什么动静也没有等到。
戚金和张名世带着几十名亲随出城来迎候,和熊延弼符强相互见了礼。
这俩人都是四十岁左右。符强觉得身材和熊延弼差不多的张名世穿着那身亮闪闪的鳞甲,显得锐气逼人,就像是一只离弦射来的利箭一样,让站在他正面的有一种想要躲避的感觉。戚金身材比他稍矮一些,和虎爷一样,给人的感觉像是大厦的基石一样沉稳。
戚金和张名世禀报说。驻扎在这的这些天没发现边墙内外有什么异动,不过不排除李家的人可能从边墙的外围较远处通过。另外,奴儿哈赤带着进贡队伍,已经在前几天经过锦州。据他们派出跟踪的人回报,这些人一路上磨磨蹭蹭,不知道在等些什么,估计到现在离连山驿都可能还要走百来里。
熊延弼哈哈一笑,说他们故意慢慢走八成是在等自己被劫囚的人杀死,好让他们在向朝廷申辩时没有对他们不利的勘辞。
张名世带着符强一起安置巡按卫队时,像是不经意随口地问起。跟着他的这些穿黑甲的随从,都是从那里招来的猛士?看他们进退章法整齐,举止刚稳劲捷,仿佛正在紧盯着猎物的猛虎,让人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畏惧。他自认为自己的骑铳营已经是当今大明军队中精锐的精锐,可是和他们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小猫一样弱小。
符强心里咯噔一声,赶紧说那是自己的家丁,都已经跟随自己家好几代了。因为定居在边墙之外,经常受到盗匪骚扰,所以平时没事干的时候,都让他们按大明的军伍方式操练。
张名世满脸疑惑地哦了一声,又打量了罩着头盔的丰有信几眼。张名世离开后,丰有信对符强说。当年在蓟镇时,闽浙营虽然分成了三协,但是平时都有相互走动。自己十几岁时就已经和张名世、戚金认识,他们一向对虎爷和茅叔公都非常敬重,所以经常来拜访。如果刚才自己不是搭着面罩,恐怕已经给认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熊延弼就下令出发。出城时,张名世策马到熊延弼和符强边上。说秦邦屏的哨马回报,李如梅带着六千左右的家兵在城外几十里处出现。看他们的马匹气色,应该是连夜赶来的。
出了城门不久,就听到队伍后方马蹄隆隆做响。符强勒马回头,只看见一片的烟尘从远处滚滚而来,仿佛后世的沙尘暴来临时一样,接天蔽野,恶势汹汹。
第十九节 汉奸之父
戚金和张名世立即下令铁甲骑铳兵列阵,吴文杰和秦邦屏则分兵两部,一部护卫铳兵阵列后方,另一部斜出侧翼排列。
前面的三千闽浙骑铳兵在军令中像表演团体操一样迅速整齐地移动,五十辆双辕炮车一列摆开排在阵前,骑铳手则全部火绳燃着,排列在炮车的间隔中间。
那些炮车上的炮有两米左右长,四公分左右的口径,长颈大腹,一百多斤重,都是佛朗机的样式,用一个可以让炮身旋转的炮架支撑在车上。车里还有二十枚子炮,部份炮子和药包、工具,每辆炮车总共四个人操作。每门炮车都另配有一辆弹药车,车上有六十枚子炮,还有铁闩铁锤铅子火药包等等,三个人操作。列好的阵势里雅静无声,连马的响鼻都没听到一个。
阵列里的铳兵和炮车上,有许多装备的都还是青铜火绳铳和青铜炮,一些士兵的鳞甲上好像还用普通铁片补缀着脱落的鳞片。
符强觉得有些奇怪,转身想问丰有信时,发现他们十二位抗倭老兵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打开了面罩。一个个胸前不住地起伏,脸上的表情似乎正在神游某处,满是悲愤和壮烈。符强知道他们一定是因景生情,又想起了在朝鲜征战时的场面。
符强问丰有信,东协骑铳营为什么还在用青铜铳和火炮?那些士兵怎么用普通铁片补缀鳞甲?
丰有信说,东协和北协的骑铳营没有军匠,当年他们的兵器、鳞甲都是由自己这边的南协帮着打造。估计是南协蒙难之后,东协也受到了排挤,被上司收走了部份由南协军匠打造的优质武器,所以才不得不用青铜材质的代替。看这个情形,他们被排挤的还算不会太难过,因为那些人还没有拿火器中适用性能更差的熟铁铳炮替换他们的装备。
符强明白过来。他知道青铜性能比熟铁坚韧,制作出的铳炮质量要比熟铁的好得多,一直到后世的十九世纪初期,西方都还是用青铜做为铸炮的主要材料。现在的这个时代,应该还只有他们三姓堡这些人,才会懂得用砒矿炼制造铳炮的镍钢,否则青铜一定早就被淘汰出武器材料的主要领域了。
追来的大队人马队中,领头是的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一身锦衣在骏马上飘飘扬扬。来到闽浙兵的阵列前后,他挥手让随行队伍停下,向着这边喊:“末将李如梅,求见巡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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