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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血滴了一路。
我心一紧,这是诈尸了吧?
什么是诈尸?传闻是说胸腹之中还有一股气,不舍人间,如果被猫鼠之类的野物冲了,就会假复活。但是这一口气完全不能支撑起生命,只会让复活的尸体野兽般的胡乱追咬,最后那口气泄出来倒地,才算彻底死了。有人会问,完全死了,怎么还能动?其实是可以的,比如鸡,脑袋都没了,还可以满地乱窜许久,甚至回到鸡窝里面去。
诈尸一说由来已久,没有道德的西方宗教人士就是根据这一原理,炼制的丧尸。
我们本来准备改日折返回来,收拾他收尸的。没想到他居然能够诈尸,一路追赶而来。显然,这里面肯定是矮骡子搞的鬼。
有个战士没看清楚、胆儿大,见他走得艰难,凑上前去喊小胡、小胡,以为胡油然本来就没死。我一把拉住他,大喊一声快跑。这傻小子还拼命扯我,想过去拉已经是尸体的胡油然。我一巴掌拍在他后脑门上,说这个胡油然变成僵尸了(其实不是,僵尸是尸体埋葬于极阴之地,经年日久,风水转移而成,有部分生前意识,俗称粽子,这个刚死,算是丧尸),你不怕被咬?
我灯光一照,他这时才看到胡油然这恐怖模样,大叫一声“妈呀”,转身就逃,跑得比我还快。
这血肉模糊的胡油然见到了这么多活人,一下子也像打了鸡血一样,发足狂奔而来。我跑在最后面,吴队长落后一点,一边跑,一边问我怎么办?我说你们不是有枪么,用微冲把他的脚骨头打断,让他追不起来。他大骂,说他怎么能够毁坏兄弟的尸骨?我抽空摸了一把糯米往后撒,一点效果都没有——这个时候要是有一只黑猫,就好了。
我说好吧,不开枪,那你们就等着变成他一个样儿吧!
所幸胡油然的脚只剩下了骨头,本也跑不快,一时之间也追不上。跑到了第一个岔路口时,突然听到前面叫了一声,然后好几个人都停了下来。我刹不住脚,一下子就撞到了前面的一个兄弟,我奇怪,探头一看,前面密密麻麻好多虫子出现,有蜈蚣、蝎子、多足爬虫、红头蟑螂、蚯蚓、毛茸茸的大蜘蛛……布满了整个岩壁上,地上黑黢黢的一层,足足铺了好几厘米。
十来个带着红帽子的小矮个儿在跳跃,蹦来蹦去。
它们就是矮骡子,在指挥虫子——天知道它们哪里弄来的这么多毒虫子,身具朵朵的我,自然能够看出,这并非错觉。
前有万虫阵,后有诈尸追,怎么办?我大喝一声,骂了隔壁的,你们这些枪是拿来展览的吗?经我这么一提醒,他们幡然醒悟过来,拿手枪的、拿微冲的,一个劲地往前扫射。我大叫,打戴帽子那个,打戴帽子那个……吴队长这个人我并不喜欢,但是枪法确实不错,64式手枪的七发子弹三秒钟打完,有两头矮骡子中枪倒地。其他人枪火齐开,几乎一瞬间就扫清了近半的矮骡子。
我正个高兴,突然闻到后面一阵腥风扑来。这风有凶又臭,我来不及回身去看,甩了一大脚,一招黄狗撒尿,感觉自己的脚一下子好像蹬到了辆摩托车上面去,又麻又酸。我回头一看,果然,这是死去的胡油然追了上来。这一脚力大,胡油然也被我踹开,我右脚一着地,手就往背包里摸。什么能够克这惊诈的尸体呢?我脑中瞬间想到三件东西:上好的檀香烛、油炸三天的桃木刺、长到二十斤的茯苓经三伏天晒后磨制的粉。
这三样东西,我只有檀香烛,但是已经没有点燃、让其气息挥发镇宁灵神的时间,没办法,只有挥着砍柴刀,去砍它(变成诈尸,已然不是人类)的脚骨头。它不管,扑着朝我咬来。我久受肥虫子温养,多灵活啊,哪里能被他咬到,又是一大脚,踹飞。
然而这两踹完毕,我的体力也消耗不少,正在这时,砰砰响的枪声全都停歇了,原来吴队长他们刚才惊慌,忘了节奏,一下子把子弹打完,这会儿正在快速装弹呢——到底不是野战军,居然犯下这种错误。我来不及查看他们的战果,只听到刘警官喊快退,这些虫子爬上来了。我扭头一看,擦,只见那几头剩余的矮骡子多在转角处“唧唧”地叫唤,然后那些黑压压的虫子,像流动的水,缓缓地压了上来。
那场面,我现在回忆起来,都是一阵鸡皮疙瘩,浑身发麻。
拿着枪,男人或许不怕猛兽,但是却仍然害怕毒虫。虫子小而不受力,只有那喷火器或者杀虫剂来灭杀,没几个人会想去享受万虫噬心的痛苦,所以他们连着退后。突然又听见一声惨叫,我一看,却是那个刘警官一不提防,大腿被那个胡油然给扑住咬到,惨嚎了起来。刘警官痛,一下子就把手枪的子弹抵住胡油然的头,“砰砰砰”连开数枪,弹头全部都灌进了脑袋中——然而胡油然却并没有松嘴。
我也顾忌不了吴队长他们的兄弟感情了,提着砍柴刀,插进他们两个之间,刀刃对准胡油然的脖子,咬着牙,死劲地一割,被磨得雪亮的刀子一下子把胡油然被轰得稀烂的头颅给割了下来。胡油然的躯体终于倒下,手不断往上面抓,但是头颅却仍然咬在了刘警官的右腿上。
跑、跑、跑……
吴队长这下反应过来,和另外一个人架着大声惨嚎的刘警官,往回路跑去。
胡油然稀烂的脑袋吊在刘警官的大腿上,一晃一晃的。
我们狂奔了几百米,刘警官说他坚持不住了,在发现毒虫阵暂时没有追来之后,气憋足了,终于卸了一口气。我让他们几个把灯光聚齐,我蹲下来,看见胡油然的头颅依然紧紧地咬着刘警官的大腿。我用手抵住着脑浆脓血到处漏的头颅额顶处,念了一段平心静气咒,超度亡灵。我念得很快速,用心体会,能够感觉到一股戾气随着我的咒文,渐渐消散。
终于,胡油然的嘴松开了,砸落在地上。我不管这个,也叫他们几个离远点,免得沾到了秽气,把刘警官破开的裤子撕开一个口子,看见伤口处血肉模糊,牙印很深,咕噜咕噜往外面冒黑血,熏臭,被撕裂的肌肉组织开始变得僵硬,毛发粗硬——糟糕,又中尸毒了!
我问他感觉怎么样?他回答我说不痛了,麻麻的,但是冷,非常冷,感觉心往下面沉,头昏。我连忙把背包里面剩余的糯米全部拿出来,先用我水壶里面的净水冲洗伤口,然后把糯米敷上去,拔毒。吴队长紧张的看着,然后问在前面警戒的战士,虫子上来没有,回答是没有——他说这话,声音都在颤抖,显然是吓坏了。我见这糯米迅速就变黄变黑,知道还是有些效果,于是又用水壶的水把黑色的糯米冲干净。
水没了,我问谁还有水?一个战士把水壶递给了我,我掂量了一下,丢开一边去。他捡起来问我怎么啦,我说你倒出来自己看,问吴队长的水。
这个战士把瓶盖打开,一倒,又全部都是粘稠的蠹虫汤汁,无数微末的白色蛆虫翻腾爬行,吓了一跳,问怎么回事。
我腹中疼痛,翻滚,一边用吴队长给的水清洗伤口,一边说:“进山前的那个罗老头,有问题。”——我中蛊了,是疳蛊,这是一种用蜈蚣和小蛇,蚂蚁、蝉、蚯蚓、蚰蛊、头发等研末为粉,置于房内或箱内所刻的五瘟神像前,供奉久之而成为的毒药。中者鼓胀、腹泻,虚弱至奄奄一息。然而我身具本命金蚕蛊,虽然沉睡,但本身却不惧怕这毒药,只是发作起来难受,需要时间克服而已。
两抓糯米过后,刘警官好了一些,脸色没有那么铁青了,灰白色。
可是我带的糯米,洒了不少,然后又敷完了,问他们还有没有糯米,都说没有,他们带了武器,哪里还想到要带什么糯米?外面那个向导倒是背得有,但是出不去。这也奇怪,我们一跑进洞,毒虫阵也就没再追来,不知是何原因。总这么堵着也不是个事,看着刘警官开始渐渐颤抖的脸,我心中沉闷。问吴队长,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刘警官看着我,哭了,拉着我的衣袖,说陆大师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救救我吧,我结婚都没几天,婆娘都没有热乎过几次,娃崽都没有一个呢……他说得声嘶力竭,极尽悲凉。
我看着外面黑乎乎的岩洞口,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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