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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ldo;哼,&rdo;她冷笑一声,几乎是向他娓娓道来,&ldo;令尊当时得了重病,令堂四处求医,先君只是陪她上山寻找传说中的草药。令堂的意外,先君也很自责。只因山高地偏,市人言语谤出,未曾想公子竟信真了?&rdo;

当事人的话,比旁观者更有力些。他的母亲失足滚落山脚是意外,市人言语是意外,父亲羞愤不堪,病重而亡也是意外。至于他大哥,一夜间突然出走,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只能对外称大哥已归乡务农。他不愿相信,这一切都只是意外,都只是老天爷开的一场玩笑罢了。于是他朝服,他入宫,他谤称旧邻柳尚泉结连朝臣,欲图大事。罪名坐实,凭他的巧舌并非难事;柳家被灭,也不出意料,反是出了心头大气。唯有柳家小女,当时年幼,行踪不定,未曾寻得,故而埋下了祸根。如今,她就在他的面前,在这曾与她青梅竹马,却又有杀父灭族之仇的旧人面前。

柳玉茹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再次动手。很明显她不是眼前这个有着刑部金印的齐云泽的对手,但她却不愿放弃。还有,她已经被他认出来了。再动手的话,就不是以罂罗的名义,而是作为阿玉了。她不愿这样。她宁愿阿玉还是当年那个黏在齐哥哥身后乱跑的小姑娘。

&ldo;这边,这边走!&rdo;木梯上传来了人群慌乱的脚步声,阵阵烛光逐渐靠近。

&ldo;糟了,刚才的打斗已引起了众人的警觉。你若待在这儿,必然为他所擒。不如暂且跟着我,再做打算。&rdo;齐云泽急起身,向柳玉茹伸出一只手。

柳玉茹一笑,轻轻搭上他的臂肘,快步向窗前走去。行至窗边,她突然回身拾起了掉落在墙角的匕首,随即便跨出窗沿,踏在了夜色中的屋檐上,给破门而入的人们留下一道飘逸的白影。

&ldo;她又来了。&rdo;惊惶的人们说。

二人快步行至树林。齐云泽寻得木柴点燃,柳玉茹在一旁坐下,玩弄着手中的匕首。今晚的锋面干净得很,映着一旁的篝火,仿佛她的脸正在那火中燃烧着。

&ldo;你可以带我去尊府的。&rdo;她略带失望地说,并不直视他的眼睛。

&ldo;这个时辰,恐怕多有不便。&rdo;齐云泽伸出手,在秋日的火旁暖着,趁机平复他渐起波澜的内心。

&ldo;是怕尊夫人不便吧……&rdo;柳玉茹的嘴角绽出一朵忧伤的玫瑰。

齐云泽默然。他无法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他不能告诉她他是谁。

&ldo;你不休息一下吗?&rdo;许久,他开口道。

&ldo;不了,我不累。&rdo;柳玉茹答道。

不知为何,齐云泽突然想再试试她:&ldo;是不想睡,还是不敢睡?&rdo;

她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勃然大怒道:&ldo;我为父报仇,所灭的,都是父亲的仇人,从不曾滥杀过一人,何来不敢入梦!&rdo;

他没想到她竟会如此坚决。他似是被眼前这个女子的巨变惊住了。

柳玉茹的情绪很快平定了下来。她有些挑衅地望着身前的男子,缓缓问道:&ldo;那你呢?也不睡吗?还是……怕我趁机动手?&rdo;

齐云泽无奈地笑笑,摇着头:&ldo;怕,当然怕。&rdo;

柳玉茹被他逗笑了,伸手向那火中投去一小枝木条。

二人沉默半晌,齐云泽问道:&ldo;除了为父报仇,你可还曾接过别的活?像朝堂里,或者江湖上的事什么的?&rdo;

&ldo;若没有,我不可能活到今天。&rdo;

&ldo;得到酬金后,那些雇你的人也都没有好下场吧?你如今这般境遇,想来你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rdo;

&ldo;不,有一个还活着。&rdo;她转头目视他。

&ldo;谁?&rdo;他双眉紧蹙。

&ldo;南宫令。&rdo;她复望向篝火,顺手往火里丢了根木柴。火星四溅,火焰瞬间大了起来,不一会儿却又熄了下去,恢复了原先的状态。

第四章风起

平旦,一座园林式的别苑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门前的匾上赫然题着篆字的&ldo;灵溪苏氏&rdo;字样。柳玉茹早趁夜色换下了书满罪状的白衣,同齐云泽一起走近那座府第。

门前的人见是熟客柳玉茹,便进去通报,不久出来将二位迎进府中。齐云泽小心地记住府内的构造。长廊中早立着一玉冠锦袍、素衣白履的人,见柳玉茹来,拱手称礼。柳玉茹行至近处,跪行礼。齐云泽不知,只微微向上推手。

柳玉茹引齐云泽见那儒士:&ldo;这位是苏玹樨先生,现任礼部郎中。是他在我逃至末路时救的我。清菡坊也是他所赠。&rdo;她转向那儒生,&ldo;先生,这位便是‐‐&rdo;

&ldo;南宫大夫,在下苏玖,仰慕高名许久。&rdo;苏玖不等柳玉茹说完,抢先向齐云泽行礼。齐云泽吃了一惊,强作镇定回礼道:

&ldo;苏先生错认了。在下齐家二公子云泽,职微言轻,岂能与大夫相比?先生不须妄言。&rdo;

苏玖抬眼望着他,半晌笑道:&ldo;是苏某错认了。齐公子,里面请。&rdo;

柳玉茹走在最后,疑惑地打量着苏玖的背影,又瞥瞥齐云泽。

苏玖亲自烹茶,捧杯献与齐云泽,对柳玉茹笑道:&ldo;曼罗,齐公子前来,也不及早报知。如今我既不曾早知,礼节甚薄,还请公子见谅。&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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