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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娘姐姐快来看看我这肚子可遮掩的过去。”这松竹梅绅带如从前般束在小可腰间,但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得劲,仿若离了国公府这三个多月温香织房中这半身铜镜就走了形,影出的人形全走了样一般,说着又原地走了两圈,“姐姐你也来看看,这腰身别被那屋看出了什么。”
“你本就瘦,现如今外人看了最多是稍丰腴了一些。”蘅娘连眼睛也顾不得抬一下,此番正在和她给温香织做的蚕丝假“肚子”较劲,忽地又想起了什么说:“况且今夜指不定要闹到几时,这数九的天儿穿得本就多些。”
“来、来、来,她不看我帮你看。”温香织寻思活动活动身子,从罗汉床上起了身,摸着小可在裙襦衫帻才略凸的小腹,微笑着说:“咱俩一个要遮着,一个故意要显出来让旁人都看了去。”
二十七一早,徐传朗就偕了温香织这一房浩浩荡荡十几口子人,马车上又是女眷又是行装,行了五、六个时辰才回了国公府,只为一场团圆。
这会儿房中隐隐能听到街巷中爆竹轰隆,京城上下俱一片喜气洋洋,庆国公府的大小八九处厨房,几十口炉灶都燃着旺火,备着这一年一次的年夜饭。
要说为何要这般隆重,倒不是这徐家逾矩,属是这家的男人都是常年舞刀弄剑的沙场武将,兵凶战危,随时可能丧命,得一年团圆就是阖府的福气,领着天家的恩赐热闹一番罢了。
温香织瞅了半天实在是看不出异样,“阿清,你这身子换个旁人看定是无碍的,你就放宽了心吧。”待自己试好了那蚕丝“肚子”,穿好了今日要穿的青织金妆花缎女袍,扭头一看不知何时醒竹和翠竹已带着瓒儿在外屋顽儿了半天了,两个丫头今天穿得也都是分外喜庆,各个身着彩衣,那头上的鲜花簪子也格外打眼,见温香织与小可出了内屋立马福了福身,恭敬地道了声:“奴婢们给大奶奶拜年了,给连公子拜年了。”
瓒儿身着油绿暗花仙鹤孔雀褶子,外披小小的狐裘斗篷显得小人极是精神,见了亲娘也是礼数当先:“儿子给母亲拜年了,给小舅舅拜年了。”随即跪地磕头。
温香织拉起了儿子说:“蘅娘,快给大家拿来封好的红包。”历年来她一直是这样,每逢大节均不忘赏赐一众下人。说罢,带着孩子,偕着众人一同朝正堂前厅而去。
庆国公徐为真身着大红织金过肩蟒缎衣与夫人王氏高堂正坐,等着各房前来拜见。
王氏今日穿得也是格外隆重,身穿大红斗牛缎女袍罩着大红斗牛纱披风,头戴珍珠五凤金冠,这身装扮不止华贵显赫,乃是非一品诰夫人不可穿戴。
待到接完了前来拜年的百十口子人足足用了小一个时辰,小可心中暗暗咂舌,心想这公侯贵族果然连拜年连都是个体力活。
仪毕,众人皆被引入了偏殿的厅堂入席。这厅堂极是阔大,男人们和女眷各置一边,中间用两架墨漆贴金围屏略隔了。另些下面的家眷席位,都是年少的未婚的爷们儿和已婚的妾或是庶出的子女落坐,这一回,小可自然又和胡氏以及徐传朗的庶弟妹等坐到了一起,只见她今日也是特意打扮了一番,身上的桃红遍地金女裙衬得她本就容光焕发的面庞更是神采奕奕。
胡冰容落座时故意挺了挺那隆起的肚子,甚怕桌边碰到了她一样,谁不知那是她在显派给众人看她那尖尖的肚形,从那趾高气昂的架势来看,定是私下找郎中看过是个哥儿无疑了。
墨漆贴金围屏虽隔宴席,但各桌的声笑,面貌均是可闻可见。
在座妇人多是妾或是庶出,下桌的坐得更是些个通房姨娘、侍婢又或是得脸破了身的大丫头哪个看着胡氏这幅模样,不是心中有数,有艳羡,有酸的,有看不上这骄纵模样的,各人各有各的深思。
只见一连串的丫鬟们便捧着茶盘酒水,冷食鱼贯入,徐夫人王氏将温香织的手拉到自己的手中慈爱地说:“我的儿,这三个来月在庄子过得可舒心。”那耳畔的金珠凤头耳环又大又是耀眼。
温香织恭谨地回话:“劳烦母亲挂心了,养的很好,那边极是安静。”
“过完年还准备接着过去?”王氏与温香织一样都是二品大员的嫡出女儿,说话气度自不一般,虽已年过五旬但那身姿风采竟不输三十来岁的姨娘,依然是鬓挽乌云,肌凝瑞雪。
“是了母亲,儿媳预备着这一胎在那边生了再抱回府了。”温香织答得从容,话里的意思也明白不过,“那边离京营也略近些,炎恒可随时过来瞧我,倒是比这边方便。”
“你想得仔细,只是过些日子春日到了更要主意食物是否新鲜,要是有什么想吃的,那边没有的,尽管叫人传话儿回来,我自派了人去给你送去。”王氏见留不住人,低头看了一眼温香织的略微鼓起的肚子,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对身后的陪房嬷嬷说:“快去,将我屋里的银狮驼鸳鸯宝瓶水火炉拿来放在大奶奶旁边。”
王氏一向偏爱温香织,打她进门就会把最好的都塞满这第一得意儿媳的房中,喜爱程度丝毫不亚于对自己的亲闺女:“这是皇太后还做皇后时赏我的宝物,你独个在庄子我不能陪着不放心,一会儿你一并带了去,别看是火炉,放在屋中温而不燥,冬日养胎最好。”
那桌儿的话刚毕,胡冰容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同是有孕,嫡庶终是有别。刚才还逞强好胜的心也一下子冷了几分,那身子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蔫了下去。
小可在一旁看得也不觉她有几分可怜,可能是同样都是有着孩子的原因,也知道她这做母亲的只是想为自己的孩子挣个体面就故意挑起了个别的话头,意图也是开解开解她:“二奶奶尝一口这海参粥,很是养胃。”
“哦……”胡冰容似还在刚才的事没有缓过神儿,拿了汤勺草草喝了两口,对小可说:“连公子这几个月在庄子看来是过得不错,不像之前那般清瘦了。”
这话直戳小可七寸,吓得他马上摸了摸自己的脸,甚怕被胡冰容看出了什么,一时间手忙脚乱,“是、是吗……”
这句本是客套的话,没想到小可竟反应这么大,胡冰容也是没料到,这时才抬头仔细瞧了瞧这身边的小公子,这一看果然觉得是和几个月前不太一样,之前稍稍下凹的两腮,如今面皮粉白,虽然身子还是像之前那样清癯,但是精气神显是与之前大有不同,想那樾固山庄果然养人,怪不得大奶奶要躲到那处养胎。
待吃得了一会儿,嬷嬷传了话说是前厅的乐工班子已经备好,王氏领着一众女眷就朝前厅走了去,这一听戏一吃酒就闹到了四更天。
胡冰容这几天一直有些疲累,经听戏、守岁这一闹,更觉得两边太阳穴像揣了只兔子突突地跳个没完。这边刚脱了衣,卸了发上的珠钗,忽觉得下腹一阵酸痛袭来,用手撑着身边的竹柜嘴唇一个劲儿地发抖,“墨……墨菊……来……”那声调儿也变得颤颤巍巍。
墨菊还在一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扭头一看自家主子的神色顿觉不对也慌了神,“小姐,这是要生了吗?”
“这疼的不对,许是今儿累到了,这孩子怕是要早到……”胡冰容的手死死抓着墨菊的衣角,那指尖因使得劲儿大瞬间没了血色。
墨菊瞧胡冰容这幅模样忙忍了惊慌,将人一把扶住,朝着外面就大声喊道:“快去前院传话,说二奶奶要生了。”
霎那间二房乱作一团,这边胡氏提早半月生产的消息也传到了徐传朗、温香织和徐夫人耳朵里,除夕夜里国公府连夜里抬来了三个稳婆。
等一切就了位胡冰容早已意识模糊,只听得耳边什么“二奶奶,使劲啊。”,“二奶奶,女人都有这一遭啊。”但这些话在听在她心中犹如屁话一般,她只觉的肚子被不断推拉,似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折磨着她。
那窗外的天亮了又暗,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胡冰容只觉得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没了,可那孩子仍旧没生下来,隐隐约约她似是听见墨菊在她耳边说:“二奶奶,别停啊!再使一把力吧!这大年初一生下的可就是贵子啊!千万别误了时辰啊!”
“是的呢!我的儿子虽不是徐家的嫡子,但若是有个贵子的名头儿就定不会让人小看了去。”想着这些胡冰容浑身好像又有了使不完的力气,随着稳婆一声“出来了,出来了!恭喜二奶奶!是个小公子,是公子!”胡冰容睁开了被汗水泪水打湿的双眼,来不及看孩子先揪了身边还在激动得发着抖的墨菊,口中喘着粗气问了句:“现在是什么时辰?”
墨菊没答胡冰容,只管拿着汗巾将她满头满脸的汗揩净,胡冰容见她不说话,咬了咬牙逼她:“说!”墨菊不与她对视只是瞧着汗巾怯声道:“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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