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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事的现场人满为患,有搜救人员、警消、记者、志工,还有罹难者家属。整个机场周围像是被消防车跟救护车包围着,来来回回的好几辆。整个夜晚不断发出鸣笛声,还有人们哭泣的声音。新闻说那里像极了地狱,对我而言在飞机坠落到地面之后,感觉像是世界末日。
「我不要回家,我要等拔拔跟麻麻。」
『我们回家等好不好?』
「我不要回家,我要在这里。」
『不行,我们现在不能在这里。』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你在这样,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不理你了喔。』
我一边哭一边哀求着老爹,要他不要带我回家,但当时六岁的我,当然敌不过他的大力气。他边拉边拖的将我拉进车子里,用力的将右后驾的门关起来。那巨大的关门声响,像是在告诉我,我再也等不到他们回来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哭,但当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哭。明明一直告诉着自己,爸爸跟妈妈只是还没到机场。几天后,我还是可以看见他们,但是眼泪却停不下来。后来我才明白,原来那种感觉叫作绝望。
一开始,我还会问着老爹,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家,他们是不是还在那里玩。老爹总是勉为其难的给我微笑回应,接着离开我的视线。直到我在新闻上,看到死亡名单里有着他们的名字后,就再也没有问过他这件事了。而那天我只是躲在房间里面一直哭一直哭,因为我知道我再也等不到他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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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晨星被抬上救护车送往医院后,我呆坐在篮球场上,身体颤抖着感觉喘不过气,开始冒着冷汗。班上的同学,看到我的样子被我吓坏了。他们想要帮助我,但是我拼命的拒绝。我讨厌救护车的声音,那会让我想起悲痛的离别。我默默的离开了球场,找了一个角落,一个不被人发现的角落,再一次的情绪溃堤。
『斯达,晨星她的身体,不适合做剧烈运动。不管以后晨星邀约你做什么事,你都得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这是我还待在球场时,老师对我说的话。其实他还说了很多,只是脑子里又开始不断浮现那段记忆,所以我根本没办法听。
于是我翘课了,在新学校上课的第二天。
我走到家里附近的河堤边,无助地让回忆一波又一波的在我脑海里激起涟漪。我好想就这样死掉了,带着那些我不想要的记忆死去。但每一次在靠近死亡的时候,我总是又回来了。救我的人,就是老爹。
老爹一直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总是能把我从鬼门关里拉出来。然而在记忆一波一波的衝击,每一次都让我觉得撕心裂肺的时候,我真的很希望他能拯救我,但他却救不了我身体里那颗破碎的心脏。
『那孩子已经没有爸妈了,我不能丢下他。』
『他没爸没妈不是你的责任,你把他带回家来,你就给我滚出这家门。』
『妈,他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多吃家里一碗饭也无伤大雅,你为什么非得要跟他计较?』
『这孩子连爸妈都剋死了,难道你希望他也剋死我们全家人阿?』
那是我第一次翘家,上小学的第一天。原本打算拿着联络簿给老爹签名,却无意间在门后听到这些对话。那时的我根本不懂话中的意思,只是打从心里散发着难过,因为我能感觉到是说着我的不是。
那是我第一次最接近死亡的时刻,离家没多久后,在一个没有什么车的十字路口,被一台摩托车撞上。也可以说是我故意让他撞上我的,因为当时是红灯,我硬是走过了斑马线。再加上下雨天视线不佳,于是他把我撞飞了。
被撞的那一瞬间除了痛以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字眼可以形容。我躺在马路上血泊中,能感觉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疼痛着。但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睁着眼流着眼泪,嘴里吐着血,看着机车骑士非常慌张的打着电话救援。我慢慢地闭上眼睛,等着自己从这世界里长眠。我以为我会就这么死掉了,但是我没有,还因此让那位骑士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王老先生说的对,死亡这件事如果可以不影响其他人,才能算是死无遗憾。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懂老爹的妈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老爹因为我,跟家人的关係破裂。而我从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再停止过想死的念头。
我在这根本不会有人来的河堤,望着前方潺潺流动的河水。死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有人觉得害怕。或许我的死会影响到老爹,但没有我,他一定也能好过一点。
原来我也是一种星,只不过是让人不喜欢的扫把星。爸爸妈妈的死不是意外,是因为我的降临,所以他们才会消失在这个世界里。如果我消失在这个世界,就不会有其他人受害了。我想徐晨星也是因为跟我走得太近,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我缓缓的走向河里,河水只到膝盖的深度,我只好让自己沉浸在水里。慢慢地让河水侵蚀着我的身体,即使鼻子跟嘴巴里都被水淹没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但对我来说回忆还是最痛苦的深渊。人家说在快要死掉的时候,脑子里会重播着所有片段。而我的脑子里依旧翻转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尖锐的言语。直到我的身体,开始没有重力,感觉得到快要没有意识的时候,才好似看见了脑子里播着我最幸福的画面。
三岁时,爸爸妈妈陪我玩着积木。我看着电视跳舞,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爸妈笑着我。我拿着蜡笔涂鸦了墙壁,爸爸又重新粉刷。总是抢先妈妈倒桌上的牛奶,接着桌上到处都是牛奶的痕跡。
四岁时,送我去读幼稚园,但是我一坐上娃娃车就大哭,后来他们陪我上了一个礼拜的课。教我唱儿歌,在我睡觉前说床边故事给我听。喜欢跟爸爸妈妈吵着要玩具,爸爸会偷偷买给我。喜欢跟妈妈吵架,因为我不想吃有边的吐司。
五岁时,爸爸买了一台脚踏车给我,他陪我骑了一整个下午。妈妈教我拿筷子吃饭,我成功的用筷子把菜夹进碗里面。画了一张全家福,那张画就掛在客厅的墙壁上。到相馆拍了一张全家福合照,照片就掛在画的旁边。幸福的画面停在这里,因为也没有多馀的片段能上演了.....
有你们的记忆是美丽却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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